【原随云X方思明】问初心
【警告】参见第一章！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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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十八
方思明走进议事阁的时候，万圣阁里排得上号的首领基本上都到齐了。朱文圭坐在厅堂中央，一手拄着木拐，另一手无意识地抠弄着拇指上的碧玺扳指，蹙眉在沉吟着什么。见方思明来了，也只是略微点点头。
方思明冲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，这才横穿过整座大厅，去往平日的位置坐下。经过几位首领身边，他们亦各自沉思，仿佛没看见一样，唯有张全素对他挑挑眉尖，扮了个鬼脸。刚刚坐定，便听朱文圭道：“诸位觉得，那日被蝙蝠公子烧掉的银票和账册，可是真的么？”
一人站起来禀报道：“回老阁主，当时咱们的人检查过，确实没看出问题来。但银票毕竟不是现银，凭借蝙蝠公子的本事，要动手脚也未必不能。另外那账册固然烧是烧了，但并不知是否另有副本。……故而，七星秘宝的下落，或许仍有迹可循。”
朱文圭伸手抚须，又道：“你们说，传闻蝙蝠岛富可敌国，那原随云究竟囤了多少金银？”他顿了顿，目光扫向方思明，“思明，他与你提过什么没有？”
方思明转念间想到原随云那句“我为什么要告诉你？”，心下蓦然一痛，脸上却装作不动声色：“禀义父，原公子口风紧得很，孩儿所知不多。然而义父可曾记得，那日在地牢里，他曾经提过装船运送的事……约莫是亿万之数。”
这么一说，朱文圭也想起来了，不由点点头：“不错，要从他嘴里挖消息的确不容易。但无论如何，此行若能当真能如计划般顺利，那咱们举事的时机便能提前不少。”
又一人道：“可是老阁主，那蝙蝠公子阴险狡诈，绝无好心。此次……当真可行？毕竟蝙蝠岛可是他的老巢，没有人比他更熟悉那里……”
这也是此次议事众人所争论的重点。一方面是蝙蝠岛数年来经营所得，再加上一个只存在于传闻中的七星秘宝，这诱惑实在非比寻常；而另一方面，原随云虽已沦落成阶下之囚，但他凭借“蝙蝠公子”之名攒下来的种种恐怖名声，也足以让人心生忌惮——更何况，像他这样心性高傲、又城府深重之人，如何会老老实实将自己多年心血拱手相让呢？
在场之人分作两派，一派为那些财富宝藏所吸引，无论如何也要冒险尝试；而另一派则态度保守，坚决认为此次不过是诱敌之计，决不能轻易上当。
方思明被他们的争论吵得头疼，思绪不由自主转开，想着这几日药房里进了几支品质上佳的老参，稍后便偷偷去要了，好给原随云炖汤补补身子。又想着阁里好些日子没采购，尤其是做衣裳的料子缺得很，上好的都被人挑了去，仓库里存着的都是些陈年老货，肯定不能让那人满意。得催着管事的赶紧去市面上挑些新的回来。
“……思明，你怎么看？”朱文圭的声音蓦然响起，就像是把剪刀一样“咔”地一下剪断了他的思绪。
方思明一怔，发觉整座议事阁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了，众人全都转过头来，齐刷刷地盯着他看，一副等着回答的模样。方思明顿时冷汗沁了满背，手脚也一阵发麻，脑子里飞快地回想着方才这些人你来我往、争论不休的情景。
——糟糕，义父问了什么来着？
朱文圭见他沉吟不答，倒也没想到自己的义子这会儿是开了小差，只以为他在犹豫不决。毕竟方思明跟了他这么多年，事事小心谨慎，除了性子拖泥带水些，从不曾真正行差踏错，一直都听话得很。
是以他也只是等着，并没打算将自己的问题重复一遍。朱文圭不说话，在场其他人便也不敢多嘴，于是大厅内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，半晌不闻一声。
方思明顿时没了主意，正想硬着头皮去问，忽听耳边一声轻笑，女子的声音袅袅地响了起来：“老阁主，我说您也别问少阁主了，他那性子比个大姑娘还要优柔几分，平时说他两句就能红了眼眶子，什么时候真的拿出过准主意？”
朱文圭听她拿方思明与“大姑娘”作比，像是觉得有趣，目光在他面上转了两圈，嘴角也多出几分笑意，道：“清辉的意思是？”
林清辉少见地露出一脸正色，恭恭敬敬地道：“不过还是应那句‘不入虎穴，焉得虎子’罢了。但事到如今，那虎既瞎又残，还被咱们栓了铁链子牵在手边上。而咱们阁子里能人异士众多，老阁主又雄才伟略、智计绝伦，想来如论如何也不会斗不过去……”
林清辉坐在位上絮絮而谈，她虽以“绝世妖姬”的名声闻于世人，但其智谋手段也从来不差，这一番言辞，竟然很有些说服力，听得几个原本坚决反对前往蝙蝠岛之人也颇显动摇。
方思明忍不住睨了她一眼，心中暗暗奇怪这女人平素与自己水火不容，今天究竟吃错了什么药，竟然会主动替他解围。却见林清辉正巧瞧见他的目光，顿时眼眸一弯，唇角斜勾，竟朝他抛了个多情又勾人的媚眼儿。
方思明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。
随后会议上众人商议了此次出海的许多具体细则，又给各人布置了新的任务。方思明没怎么插口，只默默领了自己那一份事务，便迅速离去。他一心挂念着那几支老参，生怕被人捷足先登，一路上便蕴足了轻功，几乎是从屋顶上飞过去的，直到最后亲自将东西捧到手里才算放下了心。
当日下午，经过好几个时辰，一锅参杞鸡汤终于炖好。揭开盖子，整个膳房内顿时飘满了浓浓的香味儿，催得人食指大动。方思明赶开烧火的小丫头，亲自盛了一盅，用托盘端着，往原随云那儿送。
他想着以前两人相处，尤其是自己怀着小团子时，原随云各种汤汤水水不知道给他炖了多少，这一次也终于轮到自己礼尚往来了。只是这鸡汤他是第一次弄，虽然把整个膳房的伙夫都叫来指点，但却还是没什么把握，也不知味道是好是坏。原随云那个人吃惯了山珍海味，口味不知道有多挑剔，说不定会嫌弃得不得了……
可即便如此，心底深处却还是怀着小小的激动和期待。
他捧着汤，绕过一重又一重的庭园走廊，眼看就要到达原随云被软禁的小院。刚刚靠近院门，忽听内里传出几声女子的娇笑，又酥又媚，带着点儿气喘，竟然是林清辉。
方思明还没来得及思索究竟怎么回事，便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，整个人都僵硬了。一瞬间他脑海里翻过无数念头，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想，站在原地也不知该如何行止，便只好继续傻乎乎地站着。此刻四周并无旁人，风静树止，一片安静之下，屋内传来的声音便更清晰了。
林清辉又笑了几声，喘得更厉害了，但没一会儿，她的声音便低了下去。一阵絮絮低语响起，那是原随云的声音，具体说了什么却听不清，只是平时清朗冷冽的嗓音如今却像微风轻轻拂过柔软的柳梢，又轻柔又缠绵，还带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密。
方思明木然地听着，很快屋内两个人的声音都消失了。门“吱呀”一声推开，林清辉袅袅娜娜地走出来，还抬手理了理微乱的发鬓。她瞧见方思明站在院门口，正一声不吭地盯着她看，艳丽的脸上立刻浮现出笑意，拉长了声音道：“哟，少阁主？来看原公子？……这是炖了补汤？”
方思明牢牢捧着手上的托盘，面无表情地道：“是。”
“啊，原公子就在里面呢。”林清辉一边笑还一边伸手指了指屋内，“真巧，少阁主来得正是时候。原公子这会儿可真的需要好好补补了。”
她这话明显意有所指，方思明只听得脸色一青，强自按捺了半天才压下怒气，只冷冷道：“义父命我看管好原随云。你若没有旁的事情，便可以走了。”
林清辉本还要再奚落他两句，这时原随云在屋内开口了：“……是思明来了？请进来吧。”
林清辉便不再多言，只冲方思明挑眉一笑，便绕过他，继续袅袅婷婷地走远了。
方思明站在原地一连深吸了好几口气，直到他确定自己的每一分脾气都被牢牢地压制住了，不会难以自控地突然爆发，才又重新迈动步子。推开门，原随云正坐在床边，听到他的声音转过头来，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柔和笑意。
“你方才在外面等了很久吗？”他问，“怎么来了都不出声的？”
方思明把那盅鸡汤摆在桌上，托盘收在另外一边，这才道：“……也没有很久。见你有客人在，不便打扰。”
原随云道：“你说清辉？其实没关系，若有下次，你直接进来也可……”
清辉？！
这异常亲密的称呼听在耳中，方思明只觉得一阵胸闷，他也顾不得什么旁的了，只单刀直入道：“林清辉找你有什么事？你们两个方才究竟在做什么？”
原随云眉尖微挑，反问道：“思明关心这个做什么？”
方思明道：“林清辉厉害的绝不止是她那副皮囊，其阴谋算计也是一等一的。这些年来，栽在她手上的男人不计其数，无一不被祸害得尸骨无存。原公子纵然智计无双，但与这样一个女人打交道，却还是要小心为妙。她绝对不是值得信任之人。”
原随云沉默一阵，忽而又笑了，只听他道：“多谢忠告，只是此事似乎与思明无关？更何况，我若不信任她，如今却还要信任谁？难不成是……思明你么？”
此言一落，其中奚落不言而喻，方思明顿时胸口像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似的，往后连退两步，才重又站稳。他张口想辩驳，想解释，想谴责，却忽又觉得没什么可说。混乱的思绪在脑中萦绕，毫无意义的语句在喉间流转，几次就要吐露出来，却最终又被他自己憋了回去。
可这一憋，却又像被喂了一口放了太多梅子的松子糖，酸意沿着喉咙一直蔓延，传递到鼻腔、眼角，一瞬间两个眼眶全都红了。
他这副神态原随云是看不见的，只能听到对方站在桌旁，气息急促，却死活一个字都不说，一只手紧紧捏着袖口，柔滑的织物竟被捏得发出了干涩的摩擦声。
“……思明？”
方思明一滞，方才压制了半天的情绪陡然爆发了出来，他以为自己这声责骂定然会很有气势。哪知一出口，竟然变成了哽咽的哭腔。
“你……你混账！！！”
***
(等下，为什么你们没有一个人质疑原总的贞操？！)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