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原随云X方思明】问初心

【警告】参见第一章!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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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七十六)




七十七

 

 

方思明不再插言,只静静聆听。那边原随云继续道:“随后我安排手下人在蝙蝠岛卖出一本‘血刀诀’——卖给了江西霹雳堂雷氏。”

 

血刀诀?方思明只觉这三个字异常耳熟,在记忆里细细筛了一遍,蓦然想了起来。朱文圭正是因为在七星秘宝故地里无意间寻到了有关血刀诀的线索,又得知这本秘籍曾出现在蝙蝠岛,这才笃定秘宝被原随云拿了去。

 

其实蝙蝠岛往来经手的武功秘籍甚多,这样一本名不见经传的小册子混在其中原本并不会引人注意。但朱文圭西域之行空手而归,心中生疑,自然会去遣人筛查蝙蝠岛历次拍卖的详情。如此一来,被原随云埋下的这枚小小暗钉就自然而然被挖出来了。

 

方思明忍不住道:“你还说你没有骗?!”

 

原随云轻笑道:“怎么,做点小本生意都不行么?”

 

方思明哼了一声:“你不过是运气好。你也不想想,常青岛势力已大,都到了与天家做生意的地步。那本血刀诀流落江湖,万一给方宁方岛主瞧见认出来,她一追究,你辛辛苦苦维持了多年的‘原少庄主’这张画皮便保不住。”

 

原随云笃定道:“不会的。”

 

方思明道:“为何?”

 

原随云笑道:“宁姨可从没见过什么血刀诀。血刀诀是我从一个正在挖前朝古墓的盗墓贼身上搜出来的。”

 

方思明沉默了好一阵,才道:“你筹划得如此缜密,把我们所有人耍得团团转,事到如今,这一切的一切究竟还有哪里不是假的?”

 

原随云道:“当然有。”

 

方思明道:“哪里?”

 

原随云微微一顿,随即轻叹口气,语声中无限惆怅,又似无限懊恼:“我对你……便不是假的。”

 

——我对你不是假的。

 

——是真心的。

 

方思明心中一颤,仿佛一根细细的弦被人不经意拨了一下,荡起一圈圈回音,那回音在他耳边不断重复,说的都是同一句话,叫他一阵脸热,嗓子眼里又哽住了似的,半晌发不出声来。

 

原随云又道:“我等了一年,一直都在寻找下手的机会,终于给我等到了,便是在明月山庄……你被姓楚的那几人打得重伤,站都站不起来,若非如此,我也决不能轻易得手。再后来,你也都知道了。”

 

方思明想起当时的情况,虽然早已没了恨意,却还是从鼻腔里重重喷了一口气,阴阳怪气地拉长了声音:“哼。”

 

原随云却笑起来,像是十分开心的模样,道:“你知道我那时候如何看待你的么?”

 

方思明顿时好奇起来:“不知道。说说看?”

 

原随云道:“我那时在想,朱文圭手下众多爪牙之中,只这姓方的最难办。若说武功也就罢了,最可怕的便是他的忠心。一条护主的恶犬,鼻子又灵敏,谁要对他主子有半分不利,只要嗅出来便会立刻将其撕成碎片,连点渣都不留。因此若能将他解决,或者将这份忠心瓦解,事情就成功了一半。”

 

方思明给气得一堵,立刻提高了声音:“原随云!”

 

原随云道:“又怎么啦?”

 

方思明重重拍了拍墙壁:“你再骂我是狗试试?!”

 

原随云无奈道:“你都给狗起名字叫云云了,就不许我拐弯抹角絮叨几句?”

 

方思明道:“不许!你待如何?”

 

“……”原随云沉默了一阵,道,“……好的。”

 

方思明被他的乖觉逗得想笑,却又在这时捕捉到了他话中的关键:“你那时还不能杀我,便将竹儿派去了我身边,又乔装万圣阁对我行刺……你想试试瓦解我对义父的忠心。”

 

原随云喟然一叹,道:“是。姑且试试罢了,没想到居然有点效果。只不过……只不过……”

 

方思明道:“只不过什么?”

 

原随云迟疑良久,仿佛接下来的话一说出口便能把他的嘴烫了似的,但最终还是语调幽柔地道:“只是那时候听见你落泪,我竟然又后悔了。甚至一瞬间只觉得,只要能让你不哭,让你不伤心,叫我做什么都是甘愿的。”

 

这一句话果然十分邪乎,没烫伤原随云的嘴,却一下子把方思明的心给烫了起来,那股热意从胸膛向上蔓延,一路漫进喉咙里,又浸上了眼角。方思明强做平静道:“胡说八道。你若那时候与我有心,后面便不会那样折腾我。”

 

原随云道:“我只是不甘心。”他沉思一会儿,斟酌了半天语句,才继续道,“我从记事起便深受体内剧毒折磨,那种如同烈火在血管里一寸寸爆裂的感觉,即便现在想起来,都要浑身发抖。而支撑着我活下去的唯一信念,便是复仇……我起初怎样也想不明白,为何那么多人从小到大都好好的,偏生我遇到这样的事?即便谁都不去害,只想安安静静活下去,都要比旁人艰难百倍。每天睡醒过来,都要庆幸一番,高兴自己又一次看到了清晨的太阳……不过,呵,后来即便我能醒过来,也再也瞧不见太阳了。”

 

方思明听得心里一揪,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。子不语之毒发作起来有多痛苦,没有人比他这个跟在朱文圭身边二十年的义子更清楚。可他在这种时候并不能开口安慰,因为原随云性情高傲,绝不是需要他人同情之人。

 

原随云也不是故意要他为难,继续接着道:“宁姨起初不肯告诉我仇家是谁。我的仇家太强大,她怕一旦告知于我,我便会终日生活在仇恨之中,嚼穿龈血,枕戈剚刃,自此毁了一辈子……可我只要细心打听,她又怎么瞒得住?后来我还是知道了。起初也很是消沉了一阵子,不知该从何着手。那时候你的义父已经将万圣阁建得颇有规模,在江湖上隐隐有黑道之首的架势,而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病得随时快要死去的小瞎子。那毒仍旧不断在发作,每发作一次,我就好像死过一次似的。于是渐渐地我便想通了,既然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死掉,那还不如索性放开了手,拼死一搏——至少那样的话,日后黄泉路上也不至于后悔。”

 

他说到此处,不觉自嘲地笑了一下:“所以思明,当我意识到自己对你的在乎早就远远超过了该有的界限时,我一下子便吓着了。我是什么人,你又是什么人?朱文圭灭我满门,我惦记复仇惦记了将近二十年,我怎么能够因为这莫名其妙的理由就动摇呢?我那时只觉着,自己是不小心迷了心窍,稍微克制一下便可以忍得住。但……那日在那座高塔之上,那一场欢爱,于你是刻骨铭心,于我则铭心刻骨。我们胡乱披着衣裳,就那么挤挤挨挨地凑做一堆儿看日落。我虽然瞧不见,可怀里却扎扎实实地抱着一个你,你身子又软,又暖,还很香,跟没骨头似的趴在我肩膀上……你对我说,太阳圆圆的,看起来像是个咸蛋黄。”他说到此处仍旧忍不住笑,“说得那样生动,我当时便觉着自己好像真的瞧见了似的……若是能将你留在身边,常常听你这样同我讲话,大约也是很好很好的。甚至于第二天,原本该按照计划让你在拍卖上露露脸,我却犹豫了。”

 

方思明也依稀记得,拍卖即将举行的前几天,原随云的确曾叮嘱自己留在屋子里莫要四处乱跑,一副想将自己隔离在风波之外的态度。可真正拍卖的时候,却又是他主动领着自己去往云巅之巅的,不由问道:“那你为何又改了主意?”

 

原随云道:“我哪里料得到,你只不过是去拜祭竹儿那个小丫头,却偏偏能撞上她的双胞胎姐姐呢?”

 

方思明“啊”了一声。

 

原随云道:“你何等聪明,即便她那姐姐未曾同你说什么,你也必定会起疑心。凭你才智,只须将蝙蝠岛上种种情形前后推敲一番,总归能猜个八九不离十,那样我便无论如何都留不住你了。非但留不住你,一旦你回到你义父那里,我便又添一劲敌。所以我……”他说到此处,声音里多了几分歉意,“我在宁姨那幅地图上抹了药水,待其干后只要暴露在空气中一刻时间便会自己燃烧起来。然后我将你引去了放置地图的那个房间。”

 

再然后,方思明独自留在房里百无聊赖,见一卷地图状似无意地摆在极显眼的位置,自然会好奇去瞧。即便他不瞧,原随云也必定能想出些别的法子,让那地图在他面前打开。

 

朱文圭一直孜孜打探七星秘宝的下落,方思明既知此事,又见地图近在咫尺,当然不会放过机会。他那时对原随云仍心怀警惕,怕直接把地图拿走会触发什么陷阱,那么最好的方式便是去背、去记。哪知道地图在面前展开将将半刻,便被不知如何燃起来的烈焰焚作灰烬。

 

如此,方思明便成了天下唯一知道七星秘宝下落之人。

 

原随云交代得如此清楚,又都是早已过去的事情,方思明也不知该如何评价,想骂他都觉得没力气,只得道:“那药水倒十分奇特。”

 

原随云笑道:“以前同海商打交道时无意间得来的,若思明喜欢,以后送给你玩。”

 

方思明哼道:“我又用不着像你似的天天使些阴谋诡计。不!要!”

 

原随云好脾气地道:“好好好,不要便不要罢,我自己留着。”他停了停,又道,“不过思明的手段也叫我吃了一惊,我没想到你竟然得知了我的身份,还成功把张全素送离了蝙蝠岛——所以那一回合,我不算赢,你也不算输,咱们打了个平手。”

 

他说这话本意是想安慰方思明,哪知对方听到此处,又恼火了起来:“是,打了个平手。结果你不服气,硬是用鞭子抽了我一顿。”

 

这下轮到原随云“啊”了一声,不敢说话了。

 

方思明道:“你叫丁枫抽我鞭子,我数着呢,前前后后统共七十一鞭。我疼得晕过去,发起烧来,却被关在那样冷的地牢里,你从头到尾都不闻不问。后来发现我肚里揣了团子,你又说什么要我生下来把她一起卖掉……你这个混蛋,我真是恨死你了……”

 

一句句话好像一把把锋利的尖刀,几乎毫不留情地将原随云扎成了只刺猬。方思明起初还气呼呼的,但说到后面,想到那时的委屈绝望,尾音里便带了一丝哽咽。原随云听得心里一抽,连忙回过身,伸手按住背后那面冰冷墙壁,仿佛这样就可以越过隔阂直接触摸到对方似的。

 

原随云道:“思明……思明,对不起,我……我那时候就是个混蛋,该天打五雷轰的混蛋。你别生气,等所有的事情全都结束,我好好补偿你成不成?日后我们在一块儿,你指东我绝对不敢往西,你说摸狗我绝对不敢偷鸡,什么都听你的,成不成?”

 

方思明心中本在难过,却被他这话逗得“扑哧”笑了出来,嗔道:“你好端端一只蝙蝠没事儿偷什么鸡,这是要转世投胎做狐狸了么?”

 

原随云乖觉道:“你要我做蝙蝠,我便做蝙蝠。要我做狐狸,那便做狐狸。”

 

话说到这份儿上,方思明倒不知该什么接口了。隔了半晌,他轻舒一口气,道:“罢了,我也不要你什么都听我的,那样多没意思。而且自那之后你对我很好,随云,真的很好……就算是幼时义父照顾缠绵病榻的我,也从未那样细致过。可我……我却也做了对不起你的事。”他迟疑良久,最终还是道,“……义父说得没错,我原本可以治好你的眼睛,真的可以。可我……我始终都没有去做。”

 

在江南山中的别院里,他曾亲眼见到原随云毒发而昏迷不醒,被人抬进屋子,脉象和呼吸都微弱到随时可能停止。他清楚自己血液的效用,知道自己不仅能挽救对方的性命,甚至还能驱散黑暗,将对方重新带回光明的世界。

 

可拔出刀来,在自己腕边磨蹭良久,却最终没有割下去。那时的他,纵使心中再如何眷恋,终究还是万圣阁的少主方思明。

 

再之后,待原随云被朱文圭第二次下毒,复明的希望便永远地失去了。

 

原随云再未对不起他,是他对不起原随云。

 

方思明说完此话,墙壁另一面忽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。方思明心里怦怦跳着,一时也不敢出声,等了良久,见对面还是毫无动静,几乎以为原随云已气恼离去,这才听到一声轻叹。

 

原随云的声音依旧是平静而安详的,只微微掺着几分怅然:“……我已经知道了呀?”



***


啊啊啊!写个叙旧为什么写了这么久!

顺便原总运气挺好的,随便打打盗墓贼就能掉秘籍!我就只能收到银锭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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